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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沙漠, 2022, 42(1): 87-95 doi: 10.7522/j.issn.1000-694X.2021.00161

海草生态系统退化机制及修复对策综述

毛伟,, 赵杨赫, 何博浩, 贾碧莹, 李卫东,

海南大学 生态与环境学院,海南 海口 570228

Review on degradation mechanism and restoration strategies of seagrass ecosystem

Mao Wei,, Zhao Yanghe, He Bohao, Jia Biying, Li Weidong,

College of Ecology and Environment,Hainan University,Haikou 570228,China

通讯作者: 李卫东(E-mail: 994362@hainanu.edu.cn

收稿日期: 2021-11-12   修回日期: 2021-12-27  

基金资助: 海南省重大科技计划项目.  ZDKJ202008
海南大学科研启动项目.  KYQD20035

Received: 2021-11-12   Revised: 2021-12-27  

作者简介 About authors

毛伟(1983—),男,江西余江人,教授,研究方向为生态系统生态学E-mail:maowei@hainanu.edu.cn , E-mail:maowei@hainanu.edu.cn

摘要

人类活动和全球气候变化使得海草生态系统快速退化,形成大面积“海底荒漠”,降低了海草生态系统的生态服务功能。近年来,由于各国政府对海洋资源的逐渐重视,海草生态系统的修复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然而,目前成功修复退化海草生态系统的案例很少,急需修复生态学理论对海草修复实践进行指导。基于此,本研究系统论述了海草修复的意义、难点和问题,详细阐述了人类活动和气候变化对海草生态系统影响的交互作用及其复杂性,并整合不同研究尺度的海草修复现状和相关理论,提出针对性的海草生态系统修复对策。本研究有助于形成海草生态系统修复理论体系,为海草生态系统修复提供理论指导。

关键词: 退化机制 ; 生态修复 ; 生态安全 ; 海草 ; 群落构建

Abstract

Human activities and climate change have caused the seagrass ecosystem to degrade and lose at an alarming rate, forming a large "submarine desert" area, leading to the loss of ecosystem service function. In recent years, because of the rising concerns on marine resources by governments, the restoration of the seagrass ecosystem has entered a new historical stage. Nevertheless, there are fewer cases of successful restoration of degraded seagrass ecosystems. Therefore, it is time to present the theories of restoration ecology to guide the practice of seagrass restoration. Under the circumstances, this study systematically discusses the significance, difficulties, and problems of seagrass restoration, elaborates the interaction and complexity of the effects of human activities and climate change on the seagrass ecosystem, integrates research methods at different scales, and proposes targeted seagrass ecosystem restoration strategies. This study contributes to constructing the seagrass ecosystem restoration theoretical system and provides academic guidance for seagrass ecosystem restoration.

Keywords: degradation mechanism ; ecological restoration ; ecological security ; seagrass ; community assemb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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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引用格式

毛伟, 赵杨赫, 何博浩, 贾碧莹, 李卫东. 海草生态系统退化机制及修复对策综述. 中国沙漠[J], 2022, 42(1): 87-95 doi:10.7522/j.issn.1000-694X.2021.00161

Mao Wei, Zhao Yanghe, He Bohao, Jia Biying, Li Weidong. Review on degradation mechanism and restoration strategies of seagrass ecosystem. Journal of Desert Research[J], 2022, 42(1): 87-95 doi:10.7522/j.issn.1000-694X.2021.00161

0 引言

工业革命以来的人类活动和全球气候变化导致海草生态系统退化,形成大面积“海底荒漠”,严重影响了海岸带生态安全和海洋生物多样性1-2。因此,修复退化海草生态系统成为当前生态学研究的热点。海草是能在海洋中完成开花的高等植物,属单子叶植物纲泽泻目,目前全球已知海草种类约70种,隶属6科13属。海草通过阻挡海浪、减缓水流、促使悬浮颗粒沉降,并防止沉积物再悬浮,从而提高水体的透明度,有效改善海洋水体环境3-5。海草生态系统具有改善养分循环和食物网结构、保护海岸、维持滨海生态系统高生物多样性等重要的生态系统功能,且海草生态系统作为典型的蓝碳生态系统,具有极高的生产力和固碳能力6,单位面积固碳能力是热带雨林的35倍。因此,系统论述海草生态系统退化机制和修复对策具有重要生态意义。

1 海草退化现状

海草分布区域遍布全球163个国家受保护的近海岸区域,全球海草主要分布区有6个,分别为热带印度-太平洋区、热带大西洋区、温带北太平洋区、温带北大西洋区、地中海区及温带南大洋区,总面积约31.9万km2[57。人类活动(过度养殖、挖捕和排污等)导致全球海草分布面积急剧减少。另外,海洋热浪、台风等极端气候事件也造成海草生态系统严重退化8-9。海草生态系统已成为地球上受威胁最严重的生态系统之一,且大多数被破坏的区域极难恢复。根据2003年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出版的《世界海草地图集》,1993—2003年,全球海草分布面积缩减率高达15%9-10。这种缩减表现为海草分布面积的减少和海草盖度的降低,且海草分布面积变化也间接威胁到其他海洋生物的生存,导致海洋生物多样性降低、近海岸生态系统结构不完整及功能不健全甚至丧失。因此,需要了解不同研究尺度海草生态系统的退化现状,系统研究退化机制,并构建新的计算方法对退化海草生态系统进行风险评价11-12

2 海草生态系统退化的影响因素

2.1 人类活动

不合理的渔业活动是引起海草退化的主要因素。退潮后在海草分布区域的捕捞活动致海草被连根拔起,对海草的生长造成毁灭性影响。挖取贝类等软体动物以及频繁的渔船往来会影响底质环境,造成海草底质的流失,悬浮颗粒增加,水体透明度降低,进而影响海草的生长发育13-14,最终导致海草生态系统出现大面积退化。近海岸养殖废水的随意排放导致海水富营养化,海水富营养化将导致海草分布面积减少2。此外,围海造陆与疏浚工程等海洋工程对于海草的影响不容忽视。海洋工程破坏海岸的地形地貌,导致海草原生生境遭受破坏,水动力和沉积物运动发生变化15。海草退化生态系统的沙质等底质在退潮时裸露在空气中,更容易受到类似海岸带的风蚀16-19,导致海草底质的持续退化。大型海洋工程会对海草进行掩埋15,致使海草出现大规模突然死亡,同时改变局地径流和养分输送,影响邻近海域海草的局地环境,导致其出现退化。

2.2 全球气候变化

全球气候变化(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海洋热浪和海洋酸化等)对海草的分布、生产力与群落组成都将产生影响。需要注意的是,全球变化因素对海草的影响存在耦合效应,例如CO2增加和海平面上升、CO2增加和全球变化等。CO2的大量排放导致海洋pH和海水碳酸盐系统发生变化,进而影响海草生长20。随着全球气候变化,极端降雨(包括干旱和洪水事件)正在增加21,降雨和相应的地表径流异常将导致光照强度和盐度在短期内发生明显变化22,对沿海环境(例如海草生境)产生重大影响,并且与海平面上升共同影响海草生长。温度对不同的海草物种影响不同,大部分海草的最适生存温度为25—30 ℃23,高温会减少其物种多度和生长状况。在过去的50年,澳大利亚东南和西南海岸的气温上升幅度超过了全球平均水平,对该区域的海草物种产生影响24。例如,海洋热浪在短期内即可显著降低南极根枝草(Amphibolis antarctica)的叶生物量,且这种影响随着时间积累可减低海草地下生物量10

2.3 人类活动和自然因素的耦合作用

人类活动和全球气候变化对海草的影响往往存在交互作用,且交互作用对海草的影响较为复杂。近岸养殖输入的过量营养盐和全球CO2增加均会显著影响海草生长,但二者交互作用对海草生长的影响存在不同的解释。有人认为养殖带来的海水富营养化给海草输入充足的氮磷,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海草生长时的氮限制。养分可利用性会影响海草CO2富集的结果25,这是因为碳代谢的许多过程(光合作用以及有机酸和淀粉的形成26-27)都依赖于养分的可用性28。海洋酸化会增加海草叶的碳氮比(C∶N ratio)29,表明海洋水体中CO2增加将导致植物氮限制30。因此,理论上养殖输入的氮可以缓解海草因海洋CO2增加带来的氮限制,增强海草对海洋酸化的适应能力31-32。另一种观点是,养殖带来的富营养化将与海洋酸化一起共同促进其他海洋植物(例如浮游植物和海草附生植物)的生长。这些海洋植物将与海草争夺资源(光、养分和可溶性无机碳等)33。例如在CO2和营养盐增加后,CO2 增加导致海草附生植物珊瑚藻减少同时草皮藻增加13。海洋酸化下强而持续的海水富营养化会通过改变竞争性附生植物(competing epiphytic)和漂移藻类(drift algae)的盖度和物种组成来间接影响海草的生长2834。因此适度的富营养化可能会增强氮限制情况下海草对CO2增加的响应,提高生产力,同时防止叶组织中的养分失衡35,但过量的氮磷输入将促进浮游植物和附生植物的生长,影响海草生长。气候变化和人类活动的交互作用较为复杂,例如全球变暖和填海工程等之间的交互作用,养殖引起的富营养化和极端降水之间的交互作用等都较为复杂,未来需要更多针对人类活动和全球变化对海草交互作用的系统性研究。

3 修复海草生态系统的意义

3.1 提升海洋生物多样性

海草生态系统可以是由单一海草物种与周围环境组成的生态系统,也可以是由多个海草物种与周围环境构建的生态系统。在温带地区,通常一种或几种海草植物占主导地位,如北大西洋的鳗草(Zostera marina),而在热带地区,组成海草生态系统的物种通常更加多样化。有研究表明,在菲律宾记录的海草生态系统中海草物种的丰富度最高可达13种。

修复海草生态系统本身将提升海草生态系统的物种多样性,而且有助于增加其他海洋生物的多样性。健康的海草生态系统是生物多样性较高的生态系统,可以容纳数百种来自几乎所有门的相关物种,例如各种鱼类、附生和自由生长的大型藻类、软体动物和线虫等36-37。海草是食物链中的一个重要环节,为包括绿海龟、儒艮、海牛、鱼、海胆和螃蟹在内的数百种物种直接或间接地提供食物38。修复海草生态系统需要综合考虑邻近的红树林或珊瑚生态系统,例如一些以海草为食的鱼类在邻近的红树林中抚养幼鱼,这些鱼类往返于海草和红树林生态系统。海草可为原本没有任何植被的地区提供自然栖息地。由于水体生境的立体结构,许多物种占据海草栖息地以躲避和觅食39。据估计,有17种珊瑚礁鱼的整个幼年期仅在海草生态系统中度过40。因此,修复海草生态系统有助于增加红树林和珊瑚生态系统的生物多样性,反之亦然。

3.2 保障海岸带的生态安全

海草为沿海居民提供重要的生态系统服务,保障了海岸带的生态安全41。海草被认为是生态系统工程师7,这是由于海草改变了它们周围的环境。许多海草物种产生庞大的根形成根茎地下网络,可以稳定沉积物并减少海岸受到侵蚀42,还可为沉积物充氧,进而为沉积物中的底栖生物提供适宜的环境37。海草可以富集重金属、沉淀污染物和消耗过量营养物质,最终提高海水水质43-44。通常海草具有较大的叶片,可减弱海水的运动,从而减少了波浪能,降低海岸受到海水的侵蚀。此外,由于海草是水下植物,它们会产生大量的氧气,提升海水中的含氧量,促进其他海洋生物的生长38,提升海草生态系统的稳定性。

3.3 有助于碳中和

海草生态系统是地球上生产力最高的生态系统之一。海草、附生植物和大型藻类等通过光合作用固定碳并存储在生物体内,并通过分解作用使大量有机碳稳定存储于厌氧环境的沉积物中545。海草产生的大量纤维和木质素类物质(根和根茎)能够形成数米甚至十几米的海草碎屑物层,固碳能力较高。只要海草生态系统的植被不被完全破坏,存储于沉积物中的碳就可能被封存数百年。全球CO2排放9 400 Tg C·a-1,海草捕获的CO2约占0.3%,是海洋生态系统捕获的10%,大约27.4 Tg C·a-1[5;但对海草生境破坏带来的CO2排放高达300 Tg C·a-1[46,占全球CO2排放的3.2%。这些研究可表明修复退化海草生态系统或保护退化中的海草生态系统均会增加海草碳汇。此外,海草生态系统碳汇主要包括海草碳汇、底栖生物碳汇和沉积物碳汇等,因此修复和保护海草生态系统还可以增加海草生态系统中的3种主要碳汇,更好地助力碳中和。

4 不同研究尺度海草修复问题与对策

海草生态系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然而目前成功修复海草生态系统的案例零星可数。近年来,随着各国政府对蓝碳等海洋资源的重视,使海草的修复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因此,有必要从多个研究尺度深入分析海草生态系统的退化机制,整合多尺度的研究方法和理论,系统论述修复的对策,为海草生态系统的修复提供更合理的理论指导。

4.1 海草基因尺度修复问题与对策

海草在完全适应淹没于海水环境以后,其结构和生理发生改变。例如,海草失去了对应陆地单子叶植物的几个特征(气孔结构发生变化),但同时也获得了大型藻类的一些特征(相似的细胞壁组成)。陆地生态系统进行修复时经常考虑遗传学的原理47-48,但是海洋生态系统的修复则很少考虑遗传的因素。研究表明,使用适合当地生境的海草物种(包括繁殖体和种子)有助于海草修复48。在选择用于修复的海草物种时,还需考虑遗传多样性。例如在西澳大利亚科克本海岸,科学家成功修复了退化的海草生态系统,主要原因在于移栽的海草来源于高遗传多样性的样地49

在基因尺度进行修复时需要考虑以下4个关键问题:①选择的海草物种具有足够高的遗传多样性,以保证修复的海草种群或群落面对环境变化时具有足够高的恢复力;②尽可能选择当地乡土物种,以确保它最适合当地生境条件;③用于修复的海草来源为种子多或繁殖体多的海草生态系统,以避免近交衰退;④构造基因复合体,确保海草对局地环境的适应能力,以避免遗传后代突然失去适合度而迅速退化50。新的测序方法的发展使得我们可以获取更多海草基因组的信息,并通过基因表达将海草基因与海草的功能性状联系起来51。选择用于修复的海草物种时,需要考虑其基因在不同环境(高温、高盐度和低光照强度)中的表达水平。从基因角度研究海草生态系统修复将有助于深入了解海草如何应对不断变化的气候条件,并构建具有更高适应能力和恢复能力的海草生态系统。

4.2 海草个体尺度修复问题与对策

许多海草修复失败的例子可能是由于没有考虑海草生长所需的基本条件,例如光强、养分和沉积物类型等。将海草从原生生境移栽到不适宜生存的生境中,其很难在短期内适应新的生境而健康生长并完成生活史。因此,由于生境条件的突然改变,包括光照强度降低(通常是由于淤泥和浮游植物大量繁殖引起的混浊)、陆源污染带来的富营养化以及更易流动的沉积物和水流52,移栽的海草大多生长状况不佳。因此,通过移栽在短期内快速修复退化海草生态系统困难较大。

不同海草物种具有不同的植物功能性状(生活史对策、种子大小和繁殖时间和叶片养分含量等),这些性状有助于海草适应不同的环境。例如,南极根枝草产生“胎生”幼苗,其基部有一个“抓钩”,可以自然地与成熟海草的枝条和裸露的根茎缠在一起。针对这一特点,在裸露的海底沙地进行修复时,可以在海底放置纤维粗麻袋用以拦截南极根枝草的幼苗并促进它们的生长53-54;此外,海草的种子在修复海草生态系统时具有巨大的潜力,海草的种子易于运输和储存,可以有效地运送到大面积退化区域,而且相比繁殖体移栽,种子具有更高水平潜在遗传变异。然而种子也有其劣势,首先很多海草物种的种子难以采集,其次新建立的幼苗通常根和根茎发育不良,更容易被波浪和水流冲走55。因此仅仅依靠海草种子和幼苗进行的修复大多未获全面成功56-57。由于海草会无性繁殖,通过分蘖枝条进行扩散,因此,海草克隆体的移栽成为了海草修复的方法。然而虽然海草具有较广的分布范围,但是海草对生长环境的沉积物状况要求较高,移栽的海草较难适应新的环境从而完成生活史。研究表明,在海草原生生境和异地移栽区域同时给沉积物添加氮肥和磷肥,氮磷对海草地上部分影响较小,反而影响其根系的发育58。因此,对海草个体尺度的修复需要找准有利于提升修复成功率的海草功能性状,针对海草不同的功能性状设计更有效的修复方法,提升海草个体存活率。

4.3 海草群落尺度修复问题与对策

对通过移栽海草进行修复而言,无论是种子、幼苗还是成株,都必须通过生物和非生物因素的调控。这种调控可以是自上而下,也可以是自下而上59。研究表明自下而上的调控对海草生长既有正面影响,也有负面影响。养分添加促进了鳗草的生长,但对波喜荡草属(Posidonia)海草的生长几乎没有帮助60。养分添加试验表明,高的养分通过与海草生态系统中动物的自上而下的调控作用间接影响海草生长。例如,高密度的双壳类动物通过其富含氮和磷的生物沉积物对龟裂泰莱草(Thalassia testudinum)的生长产生正面影响,可在刺激固氮方面具有一定作用61。作为回报,Thalassia testudinum为这些双壳类动物提供庇护场所。生物因素可通过将海草连根拔起、用沉积物掩埋海草等方式对移栽海草产生负面影响62。将种子埋入所需的深度促进发芽,或埋得太深以致发芽幼苗无法到达沉积物表面,从而对种子产生正面或负面的影响63- 64。底栖生物可改变沉积物表面特征(坑、洞穴、土丘和波纹),在一定程度上保护种子不被水流带走,促进种子保留在海草生境中64

在海草修复项目中,植物物种之间的相互作用通常被低估,但最近的研究表明并非如此。研究发现鳗草种子播撒到川蔓草(Ruppi maritima)群落中时,其生长不如放置在裸沙上,除非它们被掩埋在沉积物中65。这是因为Ruppi maritima群落中的其他生物在Zostera marina种子被掩埋前将其采食。演替的思路很适合应用于海草修复,例如,演替后期物种依赖于演替早期物种实现的环境改变。在南澳大利亚的温带海岸,生长迅速的喜盐草属(Halophila)海草通常最早出现在裸沙上,被认为可稳定沉积物、增强繁殖体的生长,有助于演替后期海草物种(鳗草属、根枝草属、波喜荡草属)的出现和生长66。在南澳大利亚的温带海岸线上成功修复了Amphibolis群落,其核心方法是在海底使用充满沙子的粗麻布袋以稳定沉积物,有效地替代了早期演替所起到的作用,促进了Amphibolis属海草的生长66。在修复特定海草群落时,不同物种之间的竞争作用很少见于报道。然而,研究表明,快速生长的莱氏二药草(Halodule wrightii)比生长较慢的龟裂喜盐草可更快地获取地下资源1467,即莱氏二药草抑制了龟裂喜盐草的地下根系的发育。因此,在群落尺度修复海草需要综合考虑海草群落的生物调控因素、物种之间的竞争和互利关系以及物种所属的不同演替阶段等因素,选择合适的物种构建海草群落,提升海草群落修复的成功率。

4.4 海草生态系统尺度修复问题与对策

海草生态系统结构与功能的修复是目前海草修复的难题。海草生态系统退化较难修复的部分是海草栖息生境的修复,潮汐带来的过度侵蚀、船舶停泊造成海草沉积物的破坏、海岸带开发带来的填海工程等都对海草栖息生境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468。因此修复海草生态系统结构和功能的关键环节在于修复退化的生境,尤其是沉积物的修复,这项工作比陆地上退化草地生态系统的修复困难许多。此外,需要考虑提升生境与海草原生生境之间的连通性,加快海草不同生境之间(新修复和原生生境)物种的交流。对海草生态系统的群落结构而言,海草本身可以构建单优种群落和多优势种群落。一旦海草定植成功,其他海洋动物将很快找到新修复的海草群落36,并在其中长期生存,逐渐形成稳定的海草生态系统。研究表明,底栖生物在海草生态系统修复的早期即可具有较高的物种丰富度,但要修复底栖生物的结构和相对多度,则需新的海草生态系统恢复到原有海草生态系统的海草物种组成。

海草的修复将显著改变局地环境(如改善沉积物稳定性和水体的透明度),从而对海洋生态系统的修复做出重大贡献。然而,海草生态系统功能的修复需要更多其他海洋生物的参与,包括沉积物中生存的微生物及动物。多营养级物种的参与可以增加海草生态系统养分来源、提升养分循环和营养转换效率69

在进行海草生态系统修复时,需要考虑气候变化带来的诸多不确定性因素。气候变化将改变现有模型预测的环境因素从而影响海草修复的效果。气候驱动的生物群系分布变化也将对海草生态系统的修复结果产生深远地影响。变暖的洋流使热带食草物种能够向南扩张,且变暖的水域与进入美国东南部的鹦鹉鱼数量大幅增加密切有关37,它们摄食海草的速率高于当地食草动物70。因此,需要参考退化前海草分布的历史气候变化范围,结合未来可能的生物影响因素,精准构建海草适应性分布区,针对性地进行海草生态系统结构和功能的修复。

5 问题与展望

全球变化和人类活动的影响已导致世界各地的海草大量丧失。有些地区和国家已经采取了有效的保护措施71-72,逐渐认识到海草生态系统潜在的巨大生态价值,人类活动对海草生态系统破坏的速率有所降低。但是,对完全丧失海草分布的区域进行修复依然是一项十分艰巨的挑战。保护和减轻全球变化和人类活动的影响是保护海草的第一道防线73,但在海草分布已经消失或者严重退化的区域,生态修复是势在必行的管理策略。然而当前修复海草生态系统存在较多的问题,例如,海草修复的理论依据缺乏、海草修复的规模严重不足、对现有自然分布和已修复的海草生态系统功能的评估匮乏等等。针对这些问题我们提出以下几点展望。

5.1 建立跨学科的海草生态系统修复理论体系

海草修复的现状与缺少海草修复生态学的理论指导有关。以往很多区域的海草修复仅仅是补种乡土种以保障海草的存活,很少考虑海草自身的生态适应对策。例如,在个体、群落和生态系统层面考虑海草的遗传多样性、物种多样性和生态系统多样性,可以有助于海草适应局地环境,避免近交和远交衰退74-75,最大化地构建功能稳定的海草生态系统。影响海草生长的环境因素较多,例如海洋膨胀、海洋热浪、海水富营养化、海洋酸化等因素,需要多学科的知识进行研究。另外,海洋生态系统是一个开放型的生态系统,潮汐和洋流等带来的相邻生态系统和国家的碳泄露(Carbon leakage)也会影响海草的生长45。因此,海草修复是一个跨学科和跨区域的科学问题,需要更多不同地区、国家和学科的科学家进行联合。

5.2 海草生态系统修复实施效果的评估

在全球范围内,人们对海草修复和保护的兴趣及投资在日益增加。例如中国政府积极推动人工鱼礁和增殖流放,推进海洋牧场的建设等。这些修复措施有助于改变海底上升流,减弱洋流冲涮,构建更加适宜海草生存的海洋生境76。海草生态系统修复将提升海洋生态系统的物种多样性,促进海洋的休闲旅游功能,例如在墨西哥湾和加勒比地区的海草生态系统中可以再度看到儒艮、绿海龟与马蹄蟹等海洋生物77,使该海域成为旅游胜地。然而,也有一些区域对海草的修复投入了大量资源和经费,但修复的情况令人堪忧78,且一部分成功修复的海草生态系统在几年后迅速退化。当前,没有建立长期评估修复效果的标准和体系。随着海草修复工作的深入开展,未来需要建立符合不同国家国情的、又兼顾国际标准的海草修复和保护体系,用于指导海草生态系统的修复以及修复生态效果的评估。

5.3 建立更加系统的海草生态系统监测网络

海草生态系统的修复在很多国家都处于发展阶段,缺乏系统性的监测8。未来需要结合海洋卫星、无人机及深度机器学习等观测技术和分析手段,实现空天地一体化的监测。长期系统的监测有助于准确掌握海草生态系统退化现状,构建海草适宜生境模型。考虑到未来极端气候变化对海草生态系统带来的未知影响9,需结合近岸潮汐、海温等气候因素和历史分布数据,构建海草生态系统退化预警模型。

5.4 建立保护和修复海草生态系统的政策

海草生态系统的保护和修复是全球性的大事件,IPCC在2009年明确提出海草生态系统为典型海洋蓝碳生态系统6,为其保护及修复缔造了良好的契机。各国政府部门应遵循联合国的海洋保护公约,形成国际的海草生态系统修复政策和公约。同时,各国政府应当不断完善现有法律体系,对模糊不清和尚未涉及的条规事实进行详细补充及不断延申,形成更加有效和更有前瞻性的法律体系,为海草保护提供政策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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