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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沙漠, 2024, 44(4): 244-252 doi: 10.7522/j.issn.1000-694X.2024.00070

多元共治模式下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理论逻辑、商业模式与经验启示

余吉安,1, 刘思彤2, 史晓蓉2, 祁云云,2

1.贵州大学 乡村振兴研究院,贵州 贵阳 550025

2.北京林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83

The theoretical logic, business model and experience enlightenment of enterprise participation in desertification control under the multi-governance model

Yu Ji'an,1, Liu Sitong2, Shi Xiaorong2, Qi Yunyun,2

1.Institute of Rural Revitalization,Guizhou University,Guiyang 550025,China

2.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Beijing Forestry University,Beijing 100083,China

通讯作者: 祁云云(E-mail: qyyun@bjfu.edu.cn

收稿日期: 2023-09-22   修回日期: 2024-05-13  

基金资助: 国家林业局委托项目.  JYC2017-33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资助项目.  2018RW23

Received: 2023-09-22   Revised: 2024-05-13  

作者简介 About authors

余吉安(1979—),男,江苏南京人,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绿色经济与发展、战略管理与公司治理E-mail:yja09@tsinghua.org.cn , E-mail:yja09@tsinghua.org.cn

摘要

多元共治模式是荒漠化治理的重要途径。然而,荒漠化治理具有明显的外部性特征,企业在参与荒漠化治理时可能面临一定的经济风险和挑战。因此,本研究以库布其沙漠治理模式为案例,探究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理论逻辑和商业模式,总结商业模式的经验和不足,对构建多元共治环境治理体系具有重要意义。生态产业化、环境政策的激励约束以及环境、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ESG)策略的影响是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理论依据;政府支持+企业拉动+农牧民参与是企业在荒漠化治理中形成的商业模式。尽管该商业模式对荒漠化治理具有明显的外部性效应,但模式推广存在局限,基于此提出对策建议。该研究为激活企业参与多元共治体系提供了新思路及“中国方案”。

关键词: 多元共治 ; 理论逻辑 ; 荒漠化治理 ; 商业模式 ; 库布其沙漠

Abstract

The multi-governance model is an essential approach to desertification control. However, desertification control has externality characteristics, and enterprises may face economic risks and challenges participating in desertification control. This paper takes the Kubuqi Desert governance model as a case to explore the theoretical logic and business model of enterprises’ participation in the multi-governance of the desertification system. It also summarizes the experience and shortcomings of the model. The paper shows that ecological industrialization, environmental policies’ incentives and constraints, and the influence of ESG are the theoretical basis. “Government support + enterprise pulling + farmers and herdsmen participation” is the business model formed by enterprises in desertification control. However, there are limitations in promoting the model. Based on this, this paper proposes suggestions. The paper provides a new idea and a “China solution” for activating enterprises to participate in the multi-governance system.

Keywords: multi-governance ; theoretical logic ; desertification control ; business model ; the Kubuqi Dese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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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吉安, 刘思彤, 史晓蓉, 祁云云. 多元共治模式下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理论逻辑、商业模式与经验启示. 中国沙漠[J], 2024, 44(4): 244-252 doi:10.7522/j.issn.1000-694X.2024.00070

Yu Ji'an, Liu Sitong, Shi Xiaorong, Qi Yunyun. The theoretical logic, business model and experience enlightenment of enterprise participation in desertification control under the multi-governance model. Journal of Desert Research[J], 2024, 44(4): 244-252 doi:10.7522/j.issn.1000-694X.2024.00070

0 引言

土地荒漠化作为全球性的生态环境问题,已对全球的粮食安全和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产生了负面影响1-3。每年因荒漠化和土地退化而损失2 000万吨谷物,直接经济损失达420亿美元4。全球50%的人口受土地退化的影响5,超20亿人口面临着土地荒漠化的威胁。为减少荒漠化带来的经济和社会福利损失,1977年起,多国实施了一系列措施与工程,如无水草场人工打井、林带规划、技术治沙、生态移民、退耕还林(还草)以及发展沙产业等。这些措施和工程在一定程度上修复了部分退化土地,但实现2030年全球土地退化零增长的目标仍任务艰巨。这背后的深层次原因在于荒漠化治理的外部性问题,即社会成本与社会受益的不对等,导致各行为主体参与积极性不高。因此,从制度层面设计一套能够有效实现外部成本内部化的机制,对荒漠化治理非常重要。

为解决外部性问题,学者们在理论层面提出3种制度安排:一是运用政府手段如庇古税和庇古补贴,通过征收环境税将环境社会成本和社会收益内部化,以调节经济活动对环境的影响6;二是运用市场机制如科斯定理,通过明晰资源产权降低环境污染,激励资源的合理利用7;三是建立多中心(多元)共治模式,通过制定协调多元主体参与环境保护的合作制度,推动集体行动以应对环境挑战8。实践层面,荒漠化治理经历了从政府手段到多元共治模式的转变。中国荒漠化治理初期,主要依靠政府手段,如实施“三北”防护林工程9、退耕还林工程10以及禁牧政策11等。随时间推移,特别是在2014年以后,“市场化”和“多元化”概念兴起,多元共治环境治理体系成为各类生态问题治理的主导模式。这一转变的主要原因在于,虽然以政府为主体的荒漠化治理能够取得阶段性成效,但财政资金后续支撑不足、群众参与积极性不高,致使荒漠化零增长的目标难以实现12。同时,自然资源的边界难以界定,通过界定产权来降低污染的方式也难以付诸实施。因此,调动更多主体参与已成为当前荒漠化治理的重要路径。

在多元共治模式引导下,已有17 000家企业参与治沙实践13。然而,不少企业面临效率低下问题,其中甚至出现了逆向选择行为。例如,对乌兰布和治沙调查显示,治沙项目落地率仅16.12%,企业回报率低14;腾格里沙漠生态治沙企业向荒漠排放污染物15。提高荒漠化治理企业的效率是多元共治荒漠化治理体系的薄弱环节。从现有研究来看,荒漠化治理的相关研究主要在物理工程等科学技术16、生态经济社会系统耦合评价17与重大生态工程治理效应18上,对多元共治模式下企业参与的考量还不充分。尽管有部分研究关注到多元共治环境治理的必要性19-21,探讨了多元共治模式的理论逻辑22、现实挑战23、机制构建19和优化路径24,但忽略了单一环境治理的适用性和单个行为主体尤其是企业的行为动机分析。从现有实践来看,亿利资源集团(以下简称亿利)的库布其沙漠治理模式为分析民营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动机、商业模式提供了典型案例,该模式不仅展示了政府、企业、公众多方协同参与治理的有效性,还凸显了企业在荒漠化防治中的核心作用。鉴于此,本研究将以库布其沙漠治理模式为例,分析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动因(理论逻辑)、多元共治下的商业模式构建,旨在为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提供理论支持和实践借鉴,同时推动多元共治环境治理体系的完善与发展。从企业视角出发探究其参与荒漠化治理的动机,以弥补现有研究的不足;同时,通过深入分析亿利资源集团的荒漠化治理模式,进一步凸显荒漠化治理在构建山水林田湖草沙生命共同体中的重要地位,深入挖掘荒漠资源的资产价值,以期填补荒漠化治理研究中的空白。

1 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理论逻辑

1.1 多元共治治理理论

多元共治治理理论起源于环境治理的外部性问题,即行为主体的边际私人成本与边际社会成本(收益)之间的不匹配。当行为主体未能承担其破坏环境所带来的全部成本,或未能获得其环保行动的全部收益时,导致资源的无序利用和环境保护动力不足等问题25。这种不匹配易诱发“公地悲剧”。为有效应对这种外部性问题,多中心共治作为一种解决策略受到关注。它不同于单一的政府手段或市场手段,而是强调通过制定多元主体(包括政府、市场、社会组织和公众)之间协调和合作的制度,来促进集体行动的实现。在多元共治环境治理体系中,各主体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政府发挥主导作用,负责制定环境法规、执行政策、监督环境质量、设计企业和社会参与环境治理制度26-27。企业作为环境治理的重要主体,以政府政策为导向,同时兼顾社会效应,通过市场化方式弥补政府失灵28。社会组织或公众则发挥参与和协同治理的作用,通过参与环境治理的决策过程、监督环境治理的实施情况、提供环保建议和意见,促进环境治理工作的落实和完成29。具体如图1所示:

图1

图1   多元共治环境治理体系

Fig. 1   Multi-governance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system


1.2 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理论依据

在构建多元共治环境治理体系的框架下,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公众各自扮演关键角色。其中,企业凭借其独特的市场化机制优势,在环境治理领域中发挥了尤为重要的作用。为进一步激发企业的主体作用,需深入考量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内在逻辑。企业在追求经济效益的同时,也需积极履行社会责任,在法律政策框架内实现其经营目标。

首先,是生态产业化。从资源角度来看,荒漠本身就是一种具有价值的资源。荒漠化产生的问题是荒漠的不合理使用和资源价值被低估。当企业看到荒漠中蕴含的经济价值时,荒漠化治理也将变成企业自发行为。这一理论起源于钱学森30的沙产业理论。钱学森指出,在保护修复荒漠生态系统的基础上,利用沙区特有资源发展知识密集型农业,能够实现“保护中利用”的目标。相关数据显示,中国沙产业产值已达数千亿元31,宁夏等地的沙产业也取得了显著的经济效益32,荒漠资源变现具有较大潜力。亿利参与荒漠化治理构建的商业模式,其核心是生态产业化,即:通过将荒漠化治理与产业发展相结合,实现生态与经济的良性循环。如:亿利建立农业、工业、旅游等多个领域的产业布局,形成了“1+6”产业立体循环体系,实现了荒漠的多元化利用;同时,与蚂蚁金融合作治沙,发起“绿色丝路基金”投资荒漠产业。荒漠具有的潜在价值为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提供了市场价值。

其次,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受到环境政策的激励与约束。在荒漠化治理实践中,政府采取了行政性和激励性等措施。具体来看,行政性措施如环境规制政策会倒逼污染企业进行绿色技术革新或购买生态服务,从而为生态企业创造市场机遇33。另一方面,激励性措施如退耕还林(还草)补贴、优惠政策、沙产业示范区建设和研发投入等34,通过第三方治理为市场主体培育提供“客户”,降低市场准入门槛和交易成本,激发了企业参与治沙的积极性。在参与荒漠化治理中,退耕还林等政策为亿利提供了机遇,是亿利进军生态修复和光伏产业的“向导”。

最后,企业参与沙漠化治理受到了ESG(即环境、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策略的影响。ESG行为已成为投资者考量企业的标准。ESG策略不仅有助于降低代理成本、缓解融资约束,更能推动企业技术创新,进而提升企业形象,吸引更多投资35-37。亿利参与荒漠化治理是其ESG策略的有力体现。通过积极承担风沙治理的社会责任,企业不仅培训当地农户,还投资发展旅游产业,这不仅为企业创造了利润,还增加了农户的就业机会和收入,改善了沙区农牧民的生活环境,满足了公众和员工的期望,从而降低了代理成本。此外,在治沙过程中,亿利展现了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赢得了良好的社会声誉,并因此获得了政府的大力支持和金融部门的资金支持。更重要的是,企业在治沙领域的技术优势也促成了与其他企业合作关系的形成。综上所述,ESG策略不仅有助于推动企业积极参与荒漠化治理,还促进了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和竞争力提升。

在生态产业化、环境政策的激励和约束以及ESG策略的驱动下,企业才有可能参与荒漠化治理,其理论逻辑如图2所示。

图2

图2   多元共治视角下企业参与荒漠治理的理论逻辑

Fig. 2   Theoretical logic diagram of enterprises' participation in desertification control


2 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亿利商业模式

1988年,亿利(前身是杭锦旗盐场)面临着盐碱硝资源和运输道路被风沙淹没的困境。为遏制风沙对企业生存的威胁,亿利创始人及其团队开始治理荒漠化,并逐步形成了政府支持+企业拉动+农牧民参与的商业模式。根据目的转变和模式扩散两个节点,该模式的发展过程划分为3个阶段(图3)。

图3

图3   亿利资源集团商业模式发展阶段

Fig. 3   Yili's business model development stage


2.1 模式起步阶段:19882004

该阶段特征为被动治理荒漠化,主要通过组建治沙队伍和修建维护穿沙公路来挽救企业。1988年,亿利采用雇佣方式组建林工队治理荒漠化。2000年,成立库布其生态项目部,推动治沙产业化。至2004年,开始市场化外包生态种植。在修路方面,亿利牵头于1997年开始修建穿沙公路,至2004年完成5条,期间采用锁住四周、治理腹部策略,建设锁边林带。该阶段初步形成了政府支持+企业引导+农牧民参与的荒漠化治理的商业模式(图4)。

图4

图4   起步期的库布其沙漠治理模式

Fig. 4   The Kubuqi Desert governance model in the initial stage


2.2 模式成长阶段:20052014

第二阶段(2005—2014年)是亿利从被动治理到主动治理荒漠化的转折期。其动机由保护盐质资源转向业务扩展,涉足中草药种植、多产业融合及生态修复。

中草药种植方面,亿利采取“企业+基地”“公司+农户”模式,整合荒漠资源,鼓励农户种植中草药,并建设GAP中药材基地。在多产业融合上,亿利延伸产业链,推出甘草饮料等产品,开展光伏治沙,并投资生态旅游和牧民新村建设。2010年成为国家沙漠旅游试验基地。2013年建设亿利沙漠生态循环产业园,探索出板上发电、板下种植、板间养殖的沙产业模式。生态修复方面,2014年成立亿利生态修复公司,组建232支治沙民工联队,承包国家工程,探索出“水冲沙柳扦插植树装置”、“风向数据植树法”与“微创气流植树法”等植树技术。此阶段,亿利在治沙与产业发展中取得成效。2013年9月获得“全球治沙领导者奖”,2014年其治理的库布其沙漠被联合国确立为全球沙漠“生态经济示范区”,形成了较为稳定的政府支持+企业带动+农牧民参与的商业模式(图5)。

图5

图5   成长期的库布其沙漠治理模式

Fig. 5   The Kubuqi Desert governance model during its growth period


2.3 模式成熟阶段:2015年至今

根据亿利2015年提出的“两转型”战略以及模式扩散成效,2015年至今为第三阶段。在此阶段,成熟的模式形成并得到推广。

在模式形成方面,亿利的产业融合程度持续深化,构建了“六位一体”的产业体系。例如,在2018年和2019年分别建成了510 MW和200 MW的光伏发电项目,形成了高效的立体化发电、种植、养殖模式。在生态修复方面,亿利资源集团与中国科学院、北京大学等单位紧密合作,建立了产学研一体化基地,研发了243项生态技术,培育了1 040种种质资源。在模式推广上,亿利的国内影响力逐渐增强。通过与中广核、正泰、阿里巴巴等企业和政府机构合作,将库布其模式推广至新疆、河北、云南等20多个省份,以及张北、大关等200多个县市。例如,2018年与青海海北州就祁连山山水林田湖草生态保护修复项目达成了战略合作。此外,国际合作也不断扩展,2018年与非洲摩洛哥、尼日利亚签署了治沙和生态修复协议,2022年与沙特国家农业发展公司在光伏治沙和数字化创新等领域达成了战略协议。至此,亿利构建起成熟的政府支持+企业引导+农牧民参与的商业模式(图6)。

图6

图6   成熟期的库布其沙漠治理模式

Fig. 6   The Kubuqi Desert governance model at the maturity stage


3 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亿利商业模式评价

3.1 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亿利商业模式成效

亿利库布其沙漠治理的商业模式在生态修复、民生改善和社会福利提升方面取得了一系列成效。生态修复方面,该地区植被覆盖率从16.2%提高到53%,森林覆盖率从0.8%增加到15.7%38,生物多样性从100多种增加至530种,沙尘暴次数从每年50次减少到每年1次,固碳1 540万t,创造了总价值达5 000亿元的生态财富39。民生改善方面,“六位一体”产业体系为当地农牧民提供了非农就业机会。据报道,5 820位农牧民成为生态修复工人,人均收入达36 000元,1 500户农户从事旅游业,户均收入达100 000元,累计提供就业岗位超100万个,带动了当地10万人脱贫,人均收入从392元增加到15 000元40。社会福利提升方面,库布其沙漠治理模式筑牢了220 km的防沙护河锁边林带,降低了京津冀地区PM10浓度5%~20%41。亿利商业模式展示了企业ESG策略的积极作用,为企业转型和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借鉴。同时,该模式为荒漠化地区的生态治理提供了市场化方案,对于保障粮食安全、减少碳排放以及实现全球可持续发展的目标都具有借鉴意义。

3.2 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亿利商业模式经验

构建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商业模式需从政策导向、科技创新、产业开拓及利益共享机制这4个维度推进。

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需同国家政策相衔接。通过深度理解和贯彻国家政策导向,企业可以精准地定位自身在荒漠化治理中的角色和使命,制定出既符合国家战略要求又符合自身发展需要的治理方案。从亿利荒漠化治理的3个阶段来看,其行动与政策导向契合。第一阶段,修建基础设施、采用市场化外包治理,这符合生态环境保护的基本国策;第二阶段,企业开始生态修复事业、发展荒漠产业、建设沙漠生态循环产业园,这与建立市场化多元化补偿机制等政策导向相一致;第三阶段,企业扩展生态光伏业务,积极响应国家推动绿色能源发展的政策导向,有利于实现双碳目标。

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应当聚焦于核心技术的研发与转化。企业应当投入于生物修复、水资源管理、大数据与智能化等前沿技术的研发,以提升生态修复的效率。此外,通过荒漠化治理技术的产业化应用,以及构建荒漠生态大数据平台,企业可以有效地将技术成果转化为经济效益,进而促进商业模式的可持续性发展。以亿利为例,其从最初的人工植树逐渐发展到利用科学技术治沙、立体生态光伏治沙等高级阶段,提高了植树效率,扩展了业务范围。因此,在构建商业模式时,企业应着重于核心技术的研发,积极与科研院所、高校及其他企业建立合作关系,共同构建研发平台和示范基地。同时,企业应完善技术转化机制,加速技术转移和产业化平台的建立,以实现技术成果向实际生产力的高效转化。

商业模式构建需探索多元化产业发展路径。企业通过挖掘荒漠资源价值和潜力,才会将治理荒漠化作为有利可图的投资。亿利治理荒漠化经历了从被动治理到主动利用的转变,在商业模式上构建了“1+6”产业立体循环体系,发展了中药材种植加工、沙漠旅游、生物能源等产业,探索出多元化的产业发展路径。在此过程中值得借鉴的经验是在政府明晰荒漠土地的产权基础上,企业通过签订协议获得荒漠土地的使用权和经营权,为企业从事荒漠化产业明晰产权。此外,通过延长产业链条和应用技术成果增强自身竞争力。

商业模式构建的核心在于构建合理的利益分配机制。企业在获取利益的同时,须妥善处理与荒漠、政府及当地民众之间的利益分配问题。亿利在不同治理阶段采取了不同的策略:初期从盐的利润中提取部分资金用于荒漠化治理,后期将治理转化为利润来源,体现了企业与自然资源的利益分配。通过投标生态修复项目,企业市场空间扩张的同时,还助力政府完成生态绩效目标。此外,“公司+农户”和“企业+基地”构建了与当地民众的利益分配机制,不仅为农户提供了就业机会和收入来源,也拓展了企业的业务。因此,企业在荒漠化治理中,需充分考量资源可持续利用、生态保护以及社区发展的多元需求,设计合理利益分配机制。

3.3 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亿利商业模式困境

亿利商业模式在荒漠化治理和生态修复方面虽然取得了显著成效,但在复制推广上仍面临困境。

盈利和负债的挑战。这是以亿利和永业集团为代表的治沙企业普遍面临的难题。由于荒漠化治理具有系统性和复杂性,涵盖了基础设施改善、技术创新以及产业可持续发展等多个环节,这要求企业进行长期且大量的资本投入。尽管政府提供了诸如廉价土地资源和资本融资等优惠政策,但荒漠化治理产业固有的长投资回报周期特性,制约了企业的盈利能力和债务偿还。

商业模式的市场化运作可能会导致生态系统和经济系统之间的失衡。在市场化运作的驱使下,企业可能会超负荷利用土地资源和水资源,使地下水位和地表水位下降,如从1986—2020年,库布其沙漠地区湖泊的数量和总面积均呈现减少趋势42。因此,在追求经济效益的同时,如何保护生态环境、实现资源的可持续利用仍是模式推广的另一阻碍。

不同荒漠化地区的生态环境条件有差异,因地制宜推广治理模式面临着挑战。库布其沙漠位于干旱半干旱区,年降水量在200~400 mm,邻近黄河,地下水丰富,这为植树造林和生态产业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然而,多数荒漠化地区降水量稀缺,地下水获取困难,增加了治理模式推广的难度。

4 结论与建议

企业参与荒漠化治理的理论依据源自生态产业化的推动、环境政策的激励与约束,以及ESG行为所发挥的导向作用。在多元共治的理论框架下,亿利成功探索出政府支持+企业拉动+农牧民参与的商业模式,为生态企业开展荒漠化治理提供了切实可行的操作路径。然而,该模式的推广仍面临着盈利不足、生态与经济系统失衡及地区差异导致的推广难度的挑战。为应对上述挑战,本研究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坚持市场化运作,深化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企业应针对荒漠化地区的独特生态资源和环境条件,进一步细化产业结构布局,拓展荒漠特色农业、中草药种植、新能源产业等多元化发展路径。同时,积极探索发展种植业、生态旅游、科研、教育等领域,挖掘荒漠生态系统的经济和社会价值。加强与科研机构和其他企业的合作,共同研发碳汇计量、监测和核查技术,准确评估荒漠生态系统的碳汇能力,推动荒漠碳汇项目的开发,并将其纳入碳市场交易体系,实现碳汇价值的最大化。

强化科技支撑,促进经济与生态和谐共生。政府应增加对荒漠化治理技术研发的投入,通过补贴、税收优惠等措施激励企业、科研机构等积极参与。同时,完善技术市场运作机制,确保公平竞争和技术转让的顺利进行,推动耐寒耐旱品种的研发应用。此外,利用遥感技术实时监测荒漠化动态,通过大数据分析资源利用与承载力关系,为优化资源配置、提升荒漠利用效率提供科学决策支持。

因地制宜,科学制定荒漠化综合治理方案。不同地区的荒漠化成因和发展趋势存在差异,应深入评估各地区的自然地理条件、生态环境状况以及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制定切实可行的治理方案。结合当地的资源禀赋和生态特点,选择适宜的治理技术和方法,确保治理措施的针对性和有效性。此外,还需加强跨地区、跨部门的协作与配合,共享治理经验和案例,共同推动荒漠化综合治理机制的完善和发展。

明确政策导向,优化多元主体利益协调机制。政府应加大基础设施的投入,为荒漠化地区的生态治理提供坚实的物质保障。深化土地经营制度改革,优化土地利用结构,完善土地流转机制和产权制度,明确治理主体责任。此外,通过购买生态产品、开展生态项目等方式推动生态产品的市场化进程,激发市场活力。建立以治沙成果换排污权的荒漠化治理制度和碳汇交易制度,通过市场机制实现社会成本和社会收益的内部化,促进多元主体利益的协调与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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